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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五章 修證侃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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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微山脈,太華峰。

縹緲雲霧,靜若冰鏡,動若琉璃。物華天寶,造就了一方獨特的人間仙境。

穿透雲霧,但見太華峰上殿宇交錯,亭閣互縱。若精心布置的一張棋盤。天元位置上屹立的乃是太華殿,供奉赤精仙君及列代太華峰祖師爺的大殿,是太華峰一脈的重心所在。

太華殿的東南與西南雙角,各有一簇丹閣群。東南屬歷代首座專享,西南則是一脈中精於丹道的長老的匯聚地。

寅時三刻,西南一角的一間丹閣內傳來哼哼嘰嘰的小調聲。不多時,一道身影來到此閣前,沒有敲門,直接推門而入。

咦!師尊,您今天怎麽過來的這麽早?修證咧著大嘴巴,沒有回頭,十分專一的燒著爐火,續道:師尊,再有一個時辰,這爐冰火三元丹才起爐。時辰尚早,您多歇息歇息。這點小事,徒兒足夠。

修證,你怎麽看星河這個人?智鑫長老半躺在寬大舒適的太極仙椅上,微微瞇眼,閉目養神,牛頭不對馬嘴地問道。

修證一怔,緩下手中的蒲扇,回頭看向師尊,微一沈吟,道:師尊,星河那個臭小子,從雷蛇螟墟回來了?

呵呵!我這小徒兒,很有長進啊!

智鑫長老,面如金石,三柳清須,頗具仙風道骨。他與首座璞瑜師出一門,論輩分還是璞瑜的三師兄。又因其大師兄、二師兄英年早逝,他成了上代首座灝渺真君實際上的大弟子。

不過,正所謂是後浪推前浪,前浪倒在沙灘上。兩位師兄的死,對他沒有任何影響。在短短二十年的時間裏,便被師尊的關門弟子璞瑜輕輕松松超越。他不得不重歸於沈寂。

甚至,在他那一代的大浪淘沙中,他不僅先後敗於同門的四位師弟,而且實際上亦敗給了灝瀞、灝游兩位師叔的座下大弟子,智品與智奔兩位師弟。那怕是在智皛與智刕兩位長老面前,沒任何優勢可言。

若說尚有一點餘勢,還是靠背後哪位高高在上的師尊得來。此次征滄海,太華峰一脈的持重長老與精銳齊出,他只能留守山門。

修證早年拜在他的門下,又親身經歷了宗門暗爭,早已對這些事情敏感異常。他知道,師尊突然如此一問,定有深意。所以,他表現的異常耐心,耐心等候師尊的話。

智鑫長老依舊閉目養神,道:星河從壇洲回來後,沒有親自安置契人部落,及新收的盟眾。而是急急忙忙的趕回了清微山脈,直接上了冬峰。此刻,大概已到了紫菁師姐的洞府前。

看來,那小子是遇上了急事!修證想了片刻,繼續燒火,思忖道:師尊這老小子,是不是發現什麽機會了?

智鑫長老催促道:小徒兒,你還沒回答為師前面的那個問題呢!

星河師弟,肯定是一個有本事的人,也是一個有抱負的人。他不會像某些人一樣,為了一點蠅頭小利而去做不要臉的小動作。他每一個細小的計劃與行動,都是從大局著眼。他也是一個坦誠的人,喜歡就是喜歡,厭惡就是厭惡,絕不會裏外不一。修證打起了馬虎眼,心道:師尊今天這是怎麽了?我怎麽看不懂了呢!

智鑫長老慢條斯理地問道:當年,在黃庭峰上,你是如何註意到他,並有意與他接近的?

修證道:師尊,這件事徒兒沒什麽好說的。徒兒只知道,在我奶奶的相人術中,星河是唯一一個符合條件的人。所以,我想接近他,去驗證一些我奶奶說過的話。

哦,如何說?說來聽聽?

首先,星河的面相,那是沒得說,大富大貴之相。其次,他有一顆至誠至真的孝心。這事,從後事發展來看,完全印證了。其三,他視金錢如糞土,視困難如歸宿,視別人的眼光於無物。這說明,他志存高遠,不為一時之困境而憂慮。其四,最為難能可貴的是,無論什麽時候,他能做一個真正的自己。至今想起他暗算南宮榮軒他們的事,我都覺得那小子是惡魔轉世投胎。可同時我總又想起,把他換作別人,早已是死屍一具。

常言道:人不為己,天誅地滅。為己者,人之本性。本性中若無絕滅之意,說明此人集大仁與大惡於一身。

以我奶奶的相術,這樣的人,通常是缺少大智慧,所以是極其危險的人物。而星河那小子,恰恰是滿足了這一點。師尊,您想想,他暗算同門的那一次事件,若不是事後細想,誰能做得那麽周密,還有回旋餘地。

修證侃侃分析,見師尊聽的入神,嘴角微微一笑,知道沒說錯話。

智鑫長老緩緩睜開眼,站起身,來回踱步,道:大智慧,星河的確擔得起,但他欲成事,尚缺東風。此次,他大破雷蛇,怕是找到了最後的東風。

修證亦站起來,垂手而立,道:紫菁師伯……她不會支持星河師弟的。忽然,他有所悟地看向智鑫,道:師尊,莫非,星河師弟要與紫菁師伯攤牌?

你看在眼裏的事情,大家都看在眼裏了。智鑫長老沈吟片刻,道:你再想想,還有沒有其他。

修證嘴一抿,發現師尊的古怪,來自於內心的不安。但是,他實在是猜不透。只好沈默。頓時,師徒二人沈默在丹室。丹爐中的火苗漸漸熄滅。

恐怕,星河帶回來了禪心師伯的消息。智鑫長老似是喃喃自語地說道:當年那件事,宗門諱莫如深。這麽多年來,七師弟又與慈航峰禪滅師叔一脈走的極近。我總覺得那裏不對勁,可究竟那裏不對勁呢?那裏呢……

禪心師祖還活著!

修證的一句話,好似晴天霹靂。智鑫長老打了個寒顫,緩緩停下腳步,看向自己的徒兒。師徒二人對視良久,智鑫長老擺了擺手,道:先把靈丹起了爐!

修證哦了一聲,熟練的起出一爐靈丹,足有三十六枚。每一枚似潔白無瑕的冰珍珠,冰寒襲體,火熱怡人。冰火三元丹,六品靈丹,那怕是其丹氣,足可使修士受益無窮。

師尊,您說我怎麽還無法煉制六品靈丹呢!修證收起丹瓶,放到桌子上,自己坐在下手的小椅子上,開口道:人真是個奇怪的動物。說沒人傳授?星河從來沒人教過什麽,無師自通;抱怨別人有高人指點?可自己又與別人師出同脈,仍然有差距,還總想著抱怨。

你是怎麽得到“禪心師祖還活著”這一想法的?智鑫長老十分滿意,滿臉欣慰,道:說實話,為師從來沒敢往這方面想過。看來,我這小徒兒,比我這個師父強。

修證嘿嘿一笑,道:師尊,還不是您的提點?

智鑫道:細細說來,為師想聽聽徒兒的見解。

師尊,您說星河師弟萬事俱備,只欠東風。然而,事情明了,紫菁師伯不可能是他的東風,也不可能是宗門之外的人。那麽,只剩下一種可能,只能是那個神通廣大、叱咤風雲的禪心師祖了。只不過,世人都知道,禪心師祖英年早逝,只留下一脈傳人。

事情的真相,往往淹沒於眾人皆知的假象之下。此乃自然之常理。能窮究此理,反其道而行之者,往往會有大成。

加之星河在慈航峰上的一系列遭遇,還有他下山歷練時的一些見聞。於是,一切看似不合理的事情,在他那裏,其實早就找到了合理的答案。

不錯!我這小徒兒,著實比師父強!智鑫長老哈哈大笑,道:修證,你是為師的大弟子,有些事確實與你我師徒無關。但你要做到心中有數。機會,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。這爐冰火三元丹,你保留一半吧。

修證嗆了一聲,道:師尊,您瘋了?雖說璞瑜師叔不在,但太華峰每個月用多少靈材、煉多少靈丹,那都是一本賬。這事要是被查下來,師尊你又得受別人的白眼了。

我受的白眼還少麽?智鑫冷哼一聲,道:既然已經很多了,又何必在意多一次。

修證瞬間明白了師尊的苦衷,道:原來,璞瑜師叔先是讓你收落塵為入室弟子,並賜道號“修謹”,後又讓你重點栽培他。璞瑜師叔真是處心積慮啊。不過,人算不如天算,再聰明的人,也有栽跟頭的時候。

你二師弟修謹,算不上是修煉奇才,仍屬可造之才,但他是一位經營奇才。這樣的人,非常適合輔助別人。智鑫長老輕嘆一聲,道:可惜啊!

修證道:師尊,我不喜歡他。像他那種沒心沒肺、無師門道德仁義的人,我怎麽會與之同流合汙?依我看,當年選擇追隨星河師弟的申石他們十人,前程絕對在很多親傳弟子之上。

智鑫道:那你將來怎麽辦?

修證道:師尊,弟子雖不才,但獨善其身的本事還是有的。待時機成熟,我自己經營一個小堂口,逍遙一生,沒什麽問題。

智鑫長老獨自沈默。修證沒有打擾的意思,從如意袋中摸出一套茶具,開始認真沏茶。良久,智鑫長老道:修證,假如你將來執掌太華,你會怎麽做?

唔!啊?修證停下手中的活,怔怔地看著師尊,終於知道師尊今天古怪的真因,道:師尊,莫非,滄海那邊有消息了?

智鑫擺擺手,一臉認真,道:沒有!別岔開話題,權當作是你我二人之間的秘密!

修證深呼吸一口氣,道:此事頗為覆雜,又很簡單。之所以簡單,是因為下任掌門已無他可選。之所以覆雜,是……。師尊,此事非同小可,不可輕言吶。

之所以覆雜,是因為你師公健在,對嗎?智鑫的臉色漸漸陰沈下來,這麽多年來,他從未享受過首徒一脈的待遇,緩緩道:先不說困難,為師想聽聽你的真實想法。

與星河師弟結盟!修證小心翼翼的說出口,瞇眼看向陰氣沈沈的師尊,心道:這老頭子坐了幾個月安穩的首座之位,是不是有些飄飄然了?還是滄海那邊真的出事了?

智鑫長老卻平靜地問道:結盟後呢?

修證微一寬心,道:師夷長技以制夷!像星河師弟那樣不拘一格,選拔、栽培門人,使我太華一脈重回始祖赤精仙君時期之輝煌!

智鑫長老沒有表態,只是說道:繼續說下去!

璞瑜師叔不聽師尊您的勸,執意收了世家大族的子弟為入室弟子。他自以為時逢“歲元劫難”,只要有世家大族遙想輔助,有朝一日,定可東山再起。甚至,他還直接影響了慈航峰的紫荺師叔。卻不知,宗門對這種“為他人做嫁衣裳”的做法,極度排斥。

您看看,上一次那偶然的機會,遠岳師伯與星河師弟裏應外合,就把世家收拾的服服帖帖了。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結果?因為璞瑜師叔忽略了最關鍵的一環,遠岳師伯收拾世家,根本不需要經過師公那一關!沒師公替他站臺,他能是遠岳師伯的對手?顯然不可能!

再說璞瑜師叔收的得意門生。大弟子蕭衍,二弟子劉彧,三弟子宋武,這都是些什麽貨色?上一次,師公讓我們進入秘境歷練,這三人竟然把得來的五品靈草“滌骨草”,偷偷送回家族,用來栽培家族的青年才俊。簡直是不入流之舉。你說這種行徑,與為一己私利的小人何異?他們還沒怎麽樣呢,已經這樣了,師叔還視而不見。那要是將來怎麽樣了,是不是把他們家族的阿貓阿狗都要當靈獸,帶到太華峰圈養?

同樣,再看看星河師弟。他對宗門的貢獻,隨意一件拿出來,別說宗門長老,恐怕是有些太上長老,也很汗顏吧。星河師弟說什麽了嗎?沒有!再看看星河師弟主持靈霄、黃庭二峰時,整個宗門的朝氣都快外溢了,數十位被打壓的奇才,迅速成長起來!那怕是現在,遠峳師叔還不是用星河的那一套嗎?

修證長舒一口氣,道:師尊,沒有對比,就沒有傷害!何況,弟子斷定,星河師弟執掌門戶後,不會對任何一脈以一己私心而打壓,只會讓十二脈更加強大起來!所以,與這樣的人合作,絕對錯不了!

智鑫長老淡淡一笑,捏了一下愛徒的肥臉蛋,道:為師真是看錯人了啊!你小子的心思……比師尊強!看來,我這身老骨頭得做點什麽了,看看能到什麽程度!

修證瞇眼故作深沈,道:師尊,細水方可長流。您看,我可以開始煉六品靈丹了嗎?

不行!你還是繼續穩固五品靈丹的丹道境界!

智鑫長老長袖一甩,起身出門。修證一琢磨,趕緊沖了過去,剛要糾纏。然而,當智鑫長老打開門時,師徒二人如同冰雕一般,呆立原地。

門外站著一位老人,身影之偉岸,如一具蒼穹下飄浮的冰雕巨人。道骨仙風,仰望蒼穹,仙袍衣袂,無風自飄。天上的雲,空中的風,漫山大霧,皆隨老人的呼吸而運轉。仿佛,整個太華峰亦隨著老人的吐納而呼吸。

真可謂:冥心歸太虛,天地與同壽。

老人緩緩轉過身,頓有雷奔雲卷之威,萬刃冰山傾壓之勢。宇宙蒼穹,盡集其身。他正是太上長老灝渺真君,修為太虛,憑虛禦風。

灝渺真君袍袖微動,溫和地說道:進去坐坐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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